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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大运河征文选登 | 刘洪云 | 城南运河小记
发布日期:2024-04-16 阅读数量:

文/刘洪云

林栋在点赞洪波兄《少年运河》时,说了一句很值得玩味的话:运河对许多北京人来说,更像是个谜。我明白这话所指的真切含义。对通惠河向北又向西的明清大运河的城北旧迹,别说是老北京了,就是外来的游客,也能说出个子丑寅卯,禄米仓、仓夹道、什刹海乃至东西坝河、白浮泉等一连串的古运河景点,可以娓娓道来,但要说起北京东南城的古运河,多少还是有些一头雾水。对老年间事体有点了解的,会提到广渠门护城河边有过的运河老码头,也会说到清朝末年,皇家林园不开放,许多士人将这里当做休闲玩赏的好去处,因为这条护城河的河水连着通惠河,也就在广渠门外出现了大运河的第二个大的泊点。东护城河四围的运河市场到处弥漫着烟火气,在一段时间里,热闹的程度并不亚于天津海河边的三岔口。更了解情况的,也会讲到辽代出现的萧太后河,那可是比元代的坝河修建要早280年,比郭守敬的通惠河也早上300年的北京最古老的辽运河呀。

然而,要问萧太后河现在的河道在哪里,多半也会像《漫话大运河》电视专题片中说的一样,指在朝阳区和通州区,终点就是张家湾古城南门跟前儿的那座很有气派的汉白玉石桥,而且也会引述民间的传闻,说宋辽大战时萧太后在这条河边统兵扎营,因其无名,遂赐名为萧太后河。且不说本名萧绰乳名燕燕的萧太后,自己用太后命名这条河,合不合道理,辽史也无有关记载。整治这条河流,使之成为那时为辽南京和燕京(也称析津府,为辽朝陪都)运送粮草的运河,其实是在她的儿子辽圣宗继位六年后,即统和六年(公元989年)开始的。辽统和二十一年(公元1009年),萧太后死于燕京行宫,为了追念母亲,辽圣宗便以太后河名之,民间则称之为萧太后河。但这也让人不由产生了疑问,辽代燕京城城池在原宣武区一带,那时的朝阳区可是一片旷野,修这么一条运河是为了什么。许多研究者也指出,萧太后河的上源在丰台区的前后泥洼或者老虎洞,怎么就能隔空飞水,流到朝阳和通州去呢?

谜底也许就在南二环和东二环护城河里。在近二十年前,我曾在城南白纸坊东街经济日报社里供职,其时宣武南街正在南延,工余闲暇常到附近的南二环护城河边去遛弯。无意间从一则考古资料里得知,这段护城河居然与萧太后河挂上了钩。在辽代,漕船进入燕京城要有明确的孔道,那早已湮没的古码头,大约就在经济日报社的东南角护城河边。作为业余兴趣,我也考察了一下,北京城的南护城河的出现,应是在明成祖永乐十八年北京扩建南城之后,元代的南城墙在今长安街一线,犯不着在这里再兴河工。很多迹象都表明,南护城河似乎就是萧太后河的变身。也就是说,在明朝定都北京之前,萧太后河是作为辽南京和金中都的独立运河存在着。

从此以后,我对萧太后河更多关注起来,包括对隔着南护城河一线的陶然亭湿地和更东边的龙潭湖,甚至对更远一些的十里河产生了兴趣。北京城南的地理走势其实很直观,随便登上哪一块高地环视,西北高而东南低。比如那个较远一些的十里河建材市场,也是一块明显的洼地,现在没有水,只有纵横交错的立交桥,但此地既然叫作河,在历史上总归是有过河道的,敢情它也曾是萧太后河的古河道吗,但这个十里河的十里又是从哪儿算起的呢,总不能像朝阳区的十里堡一样,是从东直门开始计里程的吧。我猜测,经济日报社东边陶然亭、龙潭湖的形成,一开始或与明代筑墙取土有关,但它们与萧太后河的故道都在在一条线上,越想越就是那么一回事了。在明代,因水势而利导,随着南城的营建,开建了东南护城河,让萧太后河在今东城图书馆所在的角楼下转了个直角弯,这角楼也就成为居高临下的萧太后河变身为护城河的最显眼的一个地标。

我家住在东北二环附近,上下班经常走走二环,因此对东护城河与南护城河宽深的河渠和渠两岸的树木记忆尤深,尤其是角楼下那坡花树,长得最茂密最旺盛,花开最早也最红,恰是不似公园的的一个公园。每逢行到这里,不由要多看几眼。这里的花草树木长势就是不一般,一是向阳花木先得春,二是地下水比较充沛,这一切也进一步立定了我关于萧太后河流变为东南护城河的那些推测。

在《辽史》中,关于萧太后河的记载甚少,明清笔记中的描述,也无非是船行水中、两岸行人和景色类如江南云云,无由多考证,也就只能按照寻常的地理常识去捉摸。在我的眼里,这南护城河和东护城河与老北京的西护城河与北面的河渠气象就是不很一样,水大渠深,是很适合行船的。

我也抽空到朝阳区的小武基和垡头镇,去寻看后来的萧太后河的河道,不用说,那时的萧太后河黄一块青一块的,分明就是一条较大的排污沟,当地人对我说,因为这里的河床离通惠河不远, 58年时通县治理通惠河的水患,曾将

本来无头有尾的萧太后河又截为两段,这就更使人更加无法可想了,但也有让人兴奋的事,那就是上个十年里兴建了多座万吨污水处理厂,经过几年的努力,萧太后河的水开始还清了,小鱼小虾也重现了。

萧太后河流向的历史变化,说到了,是明清之后北京城建扩展的正常结果

倒也不一定为它后来神龙见尾不见首而感伤,但作为北京历史上存在过的最早运河,也不能不去寻找一下它的来龙去脉,寻找东护城河为什么会成为北京运河的另一个重要地段。说得更多一些,那广渠门为什么会叫作广渠门。

萧太后河的终端也在大运河通枢张家湾,但北运河码头群遗存址分布在张家湾古城北一线,萧太后运河则在张家湾古城南,从这里开始,萧太后运河和后来北运河碰面了,或者更确切地说,在辽代,漕船从这里出进潮白河水系,经过香河的大小龙湾北去或者辗转南行,承担着运河的一应功能。它的标志就是上文提到的古城南门修建的那座十分醒目的的汉白玉石桥。

无用说,改流变身之后的萧太后河,终究通过护城河与明清大运河联通起来了,在几百年后依然分流承北京运河的物流功能。这是也是一件好事,并不牵涉到感伤不感伤惋惜不惋惜的问题要说有什么需要继续改变的,是萧太后河的彻底还清。

清明踏青的时节又到了,说到城南的运河,有些夜不能寐。一大早就打车,循着东二环路打了个来回。沿二环路边的已是鹅黄嫩绿,一片生机,玉兰花在怒放,海棠花也努出了花芽,明城墙角立交桥下留有的一潭幽深的碧水,正与随风浮动的柳丝在细语,而广渠门一路向南的护城河两岸的公园里,晨练的人影在晃动。哦,护城河角楼到了,楼下那坡花树又进入了视野,左安门下的树全开花了,还是开得那样早,开得那样红。


作者简介:

冯并,原名冯竝,1984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曾任人民日报社文艺部编辑、经济日报社任评论部主任、国家经济体制改革委员会副秘书长、经济日报总编辑。全国十届政协委员,国家有贡献专家,邹韬奋奖获得者。现为中国经济传媒协会名誉会长。

长期以来从事经济新闻、文学写作和经济评论研究工作。著有《“一带一路”:全球发展的中国逻辑》、《一带一路:全球经济的互补与跃升》、《丝路大视野》、《丝路文明札记》、《新市场与新市场人》、《南珠北玉:略谈副刊编辑三十家》、《中国文艺副刊史》、《改版》、《冯并散文通讯集》、《冯并杂文集》、《冯并评论集》、《经济随笔》、《即铭随想》、《新叶集》以及散文集《不落的琴声》、《塞上明珠》、《千里走运河—运河城镇笔记》、《黄水谣》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