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海
那是一种激情与时代的撞击,那是一种青春与年华的碰撞。我的人生从这里起步,我最美好的青春在这里度过。每当回忆起那火热的军旅生活,从心底里由衷地迸发出千层波澜、万般感慨。皖南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十年部队的战斗生活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
梦想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毛泽东这一千古绝唱,正是对那时青年人天真浪漫,志存千里之浩气的真实写照。诚然我们这些普普通通的年青人,根本无法和伟人相比。但在那特定的年代,却足以把我们这些近似疯狂的心吊的老高。正所谓激情燃烧,壮心不已,一身热血,满腔热忱。记得在我的第一本日记的首页上工整地抄录着保尔·克察金的名言——“人的生命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在他临死的时候就能够说:我整个的生命和全部的精力,都已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保尔、雷锋、欧阳海等英雄人物成为青年人追逐的偶像;解放全人类,把红旗插到五角大楼、克里姆林宫、祖国的宝岛台湾,成为一代人的奋斗目标。
经过特定时期的战斗洗礼,远没有满足热血青年日益膨胀的雄心壮志,经过苦苦的思考、摸索和追求,认定了只有当兵,拿起枪,才能实现梦寐以求的伟大理想。为了能够穿上绿军装,听说天津有售,哥几个一跺脚,骑上自行车,冒着大雪寒风前去讨购。一九六七年五月,我和唐中南,张行两位同志胸怀理想与抱负,义无返顾地踏上了奔赴抗美援越的道路,决心以自己的热血与生命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顶骄阳、战酷暑、穿丛林、翻山谷跨过了中越边境,经过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中国的军队,但是解放军并没有接收我们,反而趁夜色把我们这些“偷越国境”的红卫兵遣返回国。挫折与失败并没有动摇我们当兵打仗,献身祖国的志向,我们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我们盼望的一天终于来到了,一九六九年的初冬南京军区来我校征兵,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经过软磨硬泡,终于感动了带兵的首长,由此成就了我们天真无邪,执着如一的梦想。当我们穿上绿军装,在天安门前留下身影时,我们满怀着喜悦与激情,仿佛看到了美好的未来,似乎世界已经属于我们。
熏 陶
解放军是一所毛泽东思想的大学校,在这所革命的熔炉里,英雄辈出,前仆后继。加强学习,在改造客观世界的同时改造主观世界,这一宗旨成为当兵后的巨大前进动力。
“我扑在书籍上,就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一样”高尔基的名言曾激励着我坚忍不拔地探索未来。当战士时,条件所限晚上就打着手电在被窝里通读毛主席著作;当了干部有了独立空间,熄灯号早已吹过,我这里却久久地亮着灯,我还在那里浏览着马克思、恩格斯的鸿篇巨著《资本论》,阅读着《马克思传》、《列宁回忆录》……。暇余之时还要欣赏文学作品、诗词格律。说起部队的生活还是算比较单纯,除了生产训练,政治学习就成为部队生活的主旋律。忆苦思甜、两忆三查、斗私批修、批林批孔。对于我们这些文化人来说算不得什么。也许这些对于今天来说简直不可理解,但不能不承认其写作分析能力正是在这潜移默化的学习与批判中得到了提高,可以说我个人的基本素养也正是在那时得到了熏陶,在熔炉里得到锤炼。
我是城市兵
都说城市兵骄娇二气,吃不了苦,我对此从不服气,更不服输。张其生副连长在连里是有名的大力士,又是学毛著积极分子,我偏要与他争个高低,比个低下。扳手腕,我没给他半点相持的余地;三大筐沙土,两人抬,我一努劲高高抬起,他却没能直起腰杆。都说牵牛耙地是农村兵的专利,我却光起脚,牵上水牛,站在耙上耙地;挥铡收割,我非要和农村兵比试一把,结果是农村兵没有能干过我这个城市兵的。
回想起部队生活,也着实吃了不少苦,流了不少汗。刚一入伍时就赶上部队直属机关大规模修建营房,拉石头砌墙,装石渣铺路,成了连队的重要工作。记得穿上工作服,一上午干活下来全部湿透,中午拧干、晒晒,下午又穿上又湿透。凭着力气大,身体素质好,大石头我来搬,满筐石渣抢着抬。在抗洪救火中我们总是冲在第一线。在部队里城市兵学会了养鸭、养猪;学会了种瓜、种菜;衣服自己洗,被子自己缝,闲暇之余自己做饭改善生活。城市兵在人们眼里的形象发生了变化,城市兵在部队里也能成材。
我演杨子荣
记得新兵连,我们住在机关招待所,说来也巧,部队宣传队就住在我们的后排房,年青人争强好胜,我们这些有文艺特长的新兵故意打开后窗,彭大力吹起笛子,我和魏仲瑶吹着口琴,邢春生唱起拿手的《赞歌》,一时间召来宣传队女兵的媚眼。
我在学校时就是班里的音乐教员,到了连队,这一文艺特长派上了用场,部队流行的老歌,我教给连队战士们唱。部队有拉歌的传统,我每每成为拉歌的带头人,并时常出其不意地把新的歌曲带到拉歌场上,以此压倒对方。野营拉练,部队来到云岭新四军军部,部队要组织小型汇演,连队卫生员王义军,不知从那里找来了《新四军军歌》,这一歌曲正是我耳熟能唱的老歌,当“光荣北伐武昌城下,血染着我们姓名;孤军奋斗罗宵山上,继承了先烈的殊勋……。”《新四军军歌》又一次响彻新四军军部礼堂时,全场震惊了。
在野营拉练的路上,我们成为宣传鼓动队的队员,“苦不苦想想长征两万五,累不累想想红军老前辈”,我的快板声伴随着鼓动人心的顺口溜响彻山谷。在野营拉练的路上,我们与127医院宣传鼓动队的黎丽华、陈伟建、刘苏君、石红等结下了不解之缘。
最令人津津乐道,回味无穷的是我们参加的样板戏汇演。我这个能通唱京剧样板戏的里手当仁出演了杨子荣,座山雕则由魏仲瑶演,栾平由杨琪演,曹胜利、任梦强、任春英、邢春生一干人等演八大金刚。没人会敲锣打鼓,王义军主动请战,担此重任。排练中我们来到繁昌县庐剧团,请专业演员指导,我们这些北京兵字正腔圆的唱腔,纯正的京腔京味,使庐剧团的专业演员投以目光。魏仲瑶把阴险毒辣的座山雕演的出神入化,杨琪则把狡诈的栾平演的活灵活现,加上八大金刚群魔乱舞,真个把《打进匪窟》这场戏演的高潮迭起入木三分。在孙村的汇演中我们拔头筹,而且还居然登上了繁昌大戏院的舞台。当唱到“说话间掏出图一卷”,座山雕蹲腿贪婪地围着杨子荣转圈时,赢得全场一片掌声。当“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来日方偿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嘹亮的凯歌声震响大戏院时,博得满堂喝彩。
训练参谋
部队的文体生活可谓丰富多彩,说到体育更是我们这些城市兵的强项。我和曹胜利、王义军、吕学力,当然是直属机关篮球队的绝对主力。在运动会上我们获得过季军,在与繁昌县篮球队的多次较量中,我们也不处下风,当时战勤科陈玉倡科长是篮球队的核心,军务科高士寅科长则是我们的教练。我和宣传科徐永潮干事合作夺得分部羽毛球比赛的冠军;我和老同学宝红权搭档获得了南京后勤羽毛球比赛的冠军,后来在参加军区的比赛中被野战军球队打的落花流水。在分部的运动会上我参加的跳高、跳远、射击、投弹等多个项目都名列前茅;跳远和100米跑还参加了军区后勤的比赛。在参加的各项体育比赛和训练中,先后结识了127医院的耿文勤、小田、老疙瘩以及上海的吴国雄、应义发,余杭的张奎垠等战友,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他们的身影至今记忆在我的脑海里。我当时成为部队的活跃分子,并引起了领导的重视,后来听说政治部的领导曾有意调我到政治部宣传科,可最后还是司令部的李参谋长抢先把我调到司令部战勤科当上了训练参谋。
说起部队的军事生活更是令人记忆犹新。野营拉练、顶风冒雪、风餐露宿,有时紧靠猪圈打地铺与猪同眠,寒风刺骨,一条棉被不足以御寒,于是两个人头脚两依睡在一个被窝,据讲这是老传统。拉练中本来在驻地就频频出现信号弹,新兵徐宝新又发现哨位前方百米处有身影闪现,我这个当排长的闻讯手握枪,弹上膛,带头走上去,但却没有发现什么,可回到原位好像又有闪动的人影,这一现象的原故至今是个不解之谜。夜间紧急集合,传错口令,丢了东西的更是趣味多多,其乐融融。打飞机打坦克是军训的必修课,记得在战地的板报上我的投稿四则,真实地记述了当时的战地训练场景。即一则:隆隆响,浓烟起,铁王八,好神气,莫看一时来的凶,待到眼前收拾你。二则:似猛虎,冲上去,站稳脚,沉住气,双手轻送炸药包,一声巨响震天地。三则:硝烟滚,看仔细,敌坦克,成烂泥,为啥现在成狗熊,瘸了双腿断了气。四则:英雄胆,笑顽敌,乌龟壳,算老几,严阵以待敌进犯,人民战争显威力。
在分部教导队里我教射击、投弹、刺杀、军体等,可谓面面俱到、无所不能。当然教导队主要是培训下至班上至团级干部,在所有训练的课目中,我都自编教材,要领则编成顺口溜,以求好记易懂。在射击训练中,把瞄准归纳为,三点一线,准星、缺口,看的清清楚楚,靶子看的模模糊糊,并反复讲解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的道理;在击发的训练课中强调“不猛扣扳机,做到有意中击发,无意中响枪”的秘诀,由此大大提高了学员的要领熟练掌握程度。我训练的刺杀课目曾到部队机关和下属部队巡回表演,精神饱满,整齐划一的动作受到了部队的一致好评。
青春无悔
在那动荡的年代,我们这些青年人的激情、热情、理想、抱负在一些人看来未免有些幼稚狂热,甚至令人贻笑大方,而我却坚信“青年运动天然合理”的至理名言,这也许正是青年人成长的必由之路吧,说不定还是当今青年人所缺乏的。
十年的部队生活伴随着时代脉搏而跳动。我们也曾学习过“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开展过大批判,阶级斗争,参加过四好连队、五好战士的创建活动。我们必竟不是先知先觉者,还是让后人去评说,让历史去见证过去吧!
在部队的生活中,我曾因篮球比赛把门牙打坏;在射击训练中造成双眼的高度散光,不得不戴上眼镜;在抬重物中造成了脊椎一、二节压缩变形,并致伤残;也因身患心肌炎分别住进过127和86医院。凡此种种在我看来都只是个人的得失而已,我为能在部队里和在皖南这片土地上留下我辛勤的汗水而自豪,我可以无悔地说,我曾为自己的远大理想奋斗过、付出过、奉献过,如此而已,其有它哉。
2006年6月